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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石学家鲁九喜先生对联之七
- 作品简介:译文:
麟角论文凤苞翔采,
鸿都刻石虎观谈经。
余书有馆阁之讥,而馆阁究为何种?人皆不知。故不与人论书也。
岁乙未春二月,鲁九喜于后千甓亭。
此件作品我已足足看了两年多,之所以当时没有及时拿下,当然是因为自己囊中羞涩,然我也念兹在兹,从未放弃,直至近期方才如愿入藏寒斋在我看来,最有意思、同时也最吸引我的是九喜先生写在对联上的那行边款“余书有馆阁之讥,而馆阁究为何种?人皆不知。故不与人论书也。"----短短几句话便写出了作者的真性情!当今社会,很多人书都没读多几本,非但胸无点墨,甚至连最基本的一点书法常识也不懂,更别提什么书法史了!居然也大言不惭地妄自评论他人的书作,着实令人汗颜!真君子不与人论短长----这件作品直观地体现了鲁九喜先生最纯朴的个人修养。 - 我要询价
金石因缘|鲁九喜先生访谈记
文/韩童
多年以前,我关注过鲁九喜先生一些散见的有关金石考证的文章,并且也关注过他的书法,从行文到写字,都让我误以为是一位年纪很大的长者所为,脑子中也会浮现长髯长袍的旧式文人形象。
后来读了大连翼庐先生的一篇短文,这篇短文流传在微信的朋友圈里,名字是《胶东大布衣》,描写的就是他的诸种行状, 才让我稍微有些了解。
这个布衣是有些出处。原来他所钦慕的清代书法家包世臣有枚 “江东布衣”的印章,他所折服的清代书画家金农也有“布衣三老”的自号,于是他便变易前面两个字,自己以《天发神讖碑》体刻了一枚自用印,内容是“胶东布衣”。“布衣”一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含义,如果说一定有什么气节蕴意在其中的话,肯定是阐释过分了。而在如今纷嚣的世间,以“布衣”自居恐怕是追求内心静谧的一种表达。
读书
访谈必然少不了问及成长历程,他的这一段历史也似乎并没有与众不同,只不过家庭的影响多一些,这大约便是以前人所谓的 “幼承庭训”。
年幼时期的读书,大部分来自家中旧有的一些杂书,他偏爱一些文史类的书籍,而其中的线装古籍和碑帖拓本,对他来说最有兴趣,这也是后来嗜古成癖的渊源。“年小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判断力,除了文史类的古籍以外,连《聊斋志异》和《三言》、《二拍》这样的书也读。另外,也看了很多清代的信札和抄本,这些对于后来影响比较大。”
在年幼的时候,他在父亲的督促下临习各种碑版法书,最初是从唐四家的欧阳询入手,大约有十来年时间,一直在学习《九成宫》和《皇甫诞碑》。后来广泛涉猎两汉、魏晋碑刻及唐宋法书,从未间断。
金石因缘
幼时的经历,其实已经奠定了本文的主旨,“金石因缘”,但仅仅这四字还不确切,所以加了一个“旧”字。之所以说旧,原因有二:一是由来已久,成长于幼时;二是痴迷于旧时的人和物。
“小时候所阅读的碑帖拓本对我有极大的影响。”这些朝夕摩挲的黑白艺术品是有何等的魅力呢?
在此需要简要的介绍下中国金石学的发展,这个学科从宋代开始确立,到了清代中期进入鼎盛时期,出现了一大批颇有建树的金石学家,比如钱大昕、阮元、张廷济、陈介祺等等。这些金石学家在研究传世文献的同时,无一例外的热衷于新发现的古文字资料,并且身体力行的收藏、整理这些资料。
由对古旧碑帖拓本的喜好,转而对金石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问及原因,回答很简单。“因为拓本后面往往有前代金石学家的题跋,是关于碑刻中某字某文的讨论辨析,这些文字与以前读古本小说一样,不止是有结论,还有悬疑,所以逐渐会引导你参与其中。”
研读金石学著作,需要大量的时间,但他觉得并不是所有书都需要细读,很多是工具类的,只需要粗看,需要的时候知道如何用就可以。而一些重要的综合论述,则需要细读,比如清末金石学家叶昌炽的《语石》,是一部对中国古代石刻的集大成之作,民国时期柯昌泗又做了补充,形成现行的《语石异同评》版本。“类似这样的书,部头又不大,通常我准备两本,一本放家中,一本会随身携带阅读。”
与前代金石学家研究的门类类似,他对于金文、石刻、砖文、封泥、瓦当都有浓厚的兴趣,其中尤以对石刻和砖文陶文最有心得。而对于新发现的品种,更是撰文发布披露,使古代宝贵的文字资料不至于湮没无闻。
“读古代的题跋,其实不是大家理解的枯燥无味,很多题跋是在互相讨论辨真辨伪,这些都很有趣,与诗文一样有性情。并且现在有非常多新发现的文字资料,都是前代人没有见过的,非常有必要整理。”他自言白话文的书读的少,简体字看的少,甚至用硬笔书写,也都是繁体字,这大概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。
他又跟随王靖宪他学习碑版鉴赏。王先生是国内著名的法帖研究专家,对历代碑帖版本鉴定极其擅长。两人时常一起品碑论帖,不觉竞日,其中的快意恐怕是外人很难体会到。
在他的家中,有一个尺寸不大的木匾,是周退密题写的“后千甓亭”,这个斋号仿效清代金石学家陆心源的“千甓亭”而来。陆心源是浙江湖州人,因为收藏有一千多种历代古砖,所以称其斋馆为“千甓亭”。他蒐集到的古砖,时代跨越汉到唐宋,其中尤以东汉及东西晋数量最为巨大,正在整理的《后千甓亭砖录》收录品种竟有一千五百种之多,并且都是新出现的品种,其中价值自不待言。
清代金石学家除了自己收藏以外,还热衷于外出访碑,譬如清代中期的黄易,字小松,就曾遍访各地石刻,并绘有《访碑图》若干种传世。他也效法前人,足迹所至,携带纸墨,亲自制作拓本留作资料。尤其以京畿地区的碑刻寻访最勤,譬如定兴的北齐《义慈惠石柱》、易县的《玄宗御注道德经》经幢、邯郸的南北响堂山石刻群、涉县的中皇山石刻群等等。访古的乐趣后来被他的友人描绘出来,画家春在君先生绘有《访碑图》,蒙中先生则绘有《后千甓亭读碑图》,这些都是最生动的写照。
学者王家葵在《石头的心事》一书中,曾把他比作当代的“黄小松”,而他却说:“我们的见闻比前代的人广,但这也是缺点,没办法专心做事,所以成就终究难超越古人。”
翰墨
他从不以书法家自居,但长期浸淫在故纸堆中,所以落笔即有古意,而与当下的流行面貌完全不同,这也是本文开篇所说的有旧时文人气息的原因。当问及书法经验时,他朴素的观点出乎我的意料,并且我也注意到了,他很少使用“书法”这两个字,说的总是“写字”。
“单纯的写字其实是很枯燥无味的,比如整日的抄写诗文。古代不同,写字是知识分子的必修课,无论科举还是日常生活,每天都离不开,但现在不同,所以没办法要求我们一定要写到像古人一样好。”
其实他对书法的涉猎极其广泛,从秦汉金文到明清书札法书,从碑刻到法帖,从北朝墓志到唐宋墨迹,都大量的临习过,通俗的讲,这便是厚积薄发的学书经历。
他主张在广泛涉猎的前提下,选取符合自己性情的来学习,而并不一定要拘泥于秦汉魏晋。他自言幼时受馆阁体影响很深,所以时常讲出来自嘲。“很多人批评馆阁体不好,我小时候看馆阁体的信札,忍不住就喜欢临摹几行,现在还自觉不自觉的写出来。馆阁并不是不好,至少是基本功,清代几乎所有的书法家都写过馆阁,但不影响他们之后的发展创造。”
“一定要多读前代人的作品,哪怕不喜欢,或者不临习,也要多读,这样心中自然会对书法演变历史很熟悉,如果只盯着一家两家学习,不问其他,就不能博采众长,不能融会贯通。”
他又自言不懂技法,也不知道当代书法。
“写字其实没有捷径,就是老老实实临前人的作品,不要急于自己形成风格,所谓的风格,其实是书写习惯和自己性情的真实流露。”
他平时喜欢做蝇头小楷,这些都是为碑帖拓本做的题跋。也做大字榜书,取法邓石如、金冬心。篆书则近似吴《天发神讖碑》,奇崛生动。
古人每每用“金石因缘”来形容金石学家,而“金石旧因缘”则更恰切的诠释出鲁九喜先生的尊古情怀。在当下,专心、静心,更是难能可贵。
原文发表于《艺品杂志》
鲁九喜,祖籍山东,生于70年代,南开大学毕业,斋馆号为养山堂、后千甓亭。喜读历代金石杂刻,长于鉴赏,于汉魏北朝时期石刻尤为倾心。书法擅篆隶,篆法取自《天发神讖碑》,奇崛生动,别具一面;隶则杂综汉隶及明清各家,温润典雅。又长于题跋,以乾嘉金石家为楷模,超迈时流,迥异今声。
有关金石学的撰文有:
《养山堂金石杂录》,散见《东方艺术》2006-2009年各期
《养山堂藏北朝石刻造像书法赏析》载《东方艺术》2010年12期
《洛阳北魏“瓦削文字”新考》载《东方艺术》2011年04期
《新见汉刻石两种》载《东方艺术》2009年12期